柯班出身同门聚首活动小记
昨天下午李平开车接我和鸭鸭去译林出版社,参加历届研究生弟子们组织的柯班出身同门聚首活动。前年在青岛时大弟子红升便和德荣商议要为我祝寿,我拖到今年才同意他们安排,一方面是因为觉得生日不那么重要,另一方面是因为今年刚好是自己从教35周年,私以为此时间点尚有点纪念意义。
红升、洪涛、范勇、李平和新宇是活动筹备组主要成员,他们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活动,没什么经验,但红升总负责,全体组员配合默契,从联系通知同门、商议具体活动内容、安排活动场地到接待本埠与外地同学,均在一月左右时间内利落搞定。报名参加聚会的共有三十二位同学,其中十多位系从外地赶来,包括山西的贺楠,北京的康熙,青岛的德荣,上海的曹靓、安徽的朝友、玉彬、耿璐,徐州的商裴裴、常州的范玉贤、扬州的金铨和常熟的晓敏。
走进会议室后,便看到众弟子已围立在会议桌边等候。我赶紧绕室一圈,同大家握手短叙。商裴裴、丁兰天等拉了鸭鸭过去玩。大部分弟子多年未见,发福或长高(后者如费洪)的都有。有些弟子担心我一下认不出他们来,但我还是脱口叫出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落座后先给弟子们签名赠书。鸭鸭和我分工合作:我在去年出版的《对比语言学导论》扉页上签好名,将书递给鸭鸭;鸭鸭在我签名旁盖上柯平赠书的印章(来前他已在纸上试盖过,为让字迹更清楚些,他还用小刀将印章上的阴文笔画认真刮了一遍),再将书递给挨个上前等候的叔叔阿姨们。
接下来主持人志杰和新宇让我讲话。我说就和大家叙叙旧吧,于是便把这些年来自己在专业方面做的一些事情以及做这些事的缘由稍稍梳理,向众弟子作了简略报告,然后又同大家谈了谈南大的历史、南大老师的风格、自己在南大与国内外其他大学学习与教书的感受以及自己对校训中诚字所概括的母校精神传统的理解,希望弟子们谨记南大先祖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江谦老校长立下的全体师生均需以诚立身,以诚修业,以诚健体,以诚处事,以诚待人的训条,发扬南高师陶行知老教务主任用自己名字宣示与倡导的知识、道德与实践有机统一的精神,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与个人生活中恪守本分,靠诚实劳动创造财富,用智慧和爱心推进和引领专业、学术与社会进步;面对世界的精彩或无奈,面对任何形式的诱惑或压力,坚决不做自己的良心告诉自己是错误的事情。说到师生情谊和同学友情时,我问众弟子愿不愿意听听老师记住的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大家都说想。于是我从日记里拣出一些同在座或不在座的历届弟子有关的片段,连同准确的年份,念给大家听。这些片段所记录的往事让专注倾听的弟子们时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记得前年秋天自己曾带鸭鸭去看Onxy Film 公司当年出品、由Mark Osborne执导、根据法国作家安托万德圣-埃克絮佩里的小说(1943)改变的动画电影《小王子》。在大学上法语课时曾多次听张老师提到小说《小王子》,家里也有此书,但一直没时间看。那天看完电影后,鸭鸭问了许多他不懂的地方。他的问题让我意识到:《小王子》故事说的是儿童,但其实是写给大人看的,孩子理解起来反而比较困难。昨天白天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自己指导过的弟子们现在都已是大人,但每个大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潜藏着一个幼童。面对世界的喧嚣与命运的沉浮,他们也会困惑、不解,感到失落;没有来自心灵的力量的激励与支持,他们会慢慢变得枯燥、冷漠,甚至残忍。或许我不妨用带鸭鸭看《小王子》后回家路上与他进行的研讨来结束今天我对弟子们的讲话?于是在发言的最后,我说了下面几段话:
为了回答鸭鸭所问的《小王子》到底想说什么的问题,我问鸭鸭记不记得他幼年时看动画片《巧虎岛》,看到片尾巧虎坐气球飞走了便伤心地哭起来(以为再也见不到巧虎了)的事,他说记得。我说:你看,小时候我们的心是软的,有留恋,有梦想,有爱意,长大以后因为事情多了,便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那样的人,变得狭隘、冷漠、麻木、刻板、世故、贪婪、死气沉沉。很多成年人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他们忘记了自己童年时代那些美好的经历和思绪,就像电影里飞行员老爷爷(圣-埃克絮佩里的化身)躺在病床上对小女孩所说的那样:
关键不在于长大,而在于遗忘。
我说鸭鸭,爸爸要你珍惜童年的一切,包括家里人同你一起做的事情,包括所有关心你的大朋友和小朋友,包括你的老师、同桌、同学,就是希望你长大后不要忘记这些啊。我们还一同研讨了影片里狐狸对小王子说过的几句意味深长的话:
人只有用自己的心才能看清事物,真正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你要永远对你所驯养的对象负责。
是你对你的玫瑰所付出的时间,才使你的玫瑰变得与众不同。
估计我的发言长了点,众弟子发言时红升提醒大家控制时间。但每个人(包括红升自己)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发言的时间总压缩不下来,以至于最后参观出版社的活动不得不取消,订好的晚餐时间也推迟了好一会儿。大多数同学虽出身同门,但其实相识不久,对自己学术兄弟姐妹们的情况及彼此记忆中的柯老师是什么样子并不清楚,因此都带着一份好奇心倾听别的同学发言。红升、范勇、金铨、志杰、玉彬、康熙、陈楠等人情词恳切地回顾了老师在做专业和做人两方面对他们现在的影响。颜薇薇回忆了自己客访英国时如何跑到剑桥,专门去寻访老师在剑桥大学访学时拍的那张照片上的 Victoria Avenue。陈楠、范玉贤和商裴裴说到当年往事时很动感情,竟然哽咽到说不下去。我赶紧先说几句,让她们心情平静下来。昨天陈楠在微信里说:谢谢老师赐予能量,在渐渐被琐碎工作湮没的柔软心中又充满了希望,感恩师兄们组织这个活动。因工作在身无法来参会的张益人也通过微信说:因学习性质的不同,和柯老师的交往虽不如各位同门那么多,但所获教益却可终生受用,尤其是真诚做人,真诚做事,这是学习,工作和生活都必不可少的。德荣则用清新的诗句抒发了自己的胸臆:
今天,
乘上吹遍大地的和风,
亲吻田间麦苗青青,
和燕子一起飞上山顶,
对着青山,
轻轻地说声,
有了您,
不枉此生。
今天,
站在开着樱花的古城,
往日楼宇今犹在,
只是换了读书声;
换不了的,
是心中的至诚。
精神的故乡呵,
有了您,
才不枉此生。
晚在狮王府晚宴。红升先代表全体同学宣读由德荣执笔撰写的祝辞。然后大家让我许愿,吹蜡烛,切蛋糕。组委会请耿璐代表全体弟子送给我一捧鲜花和一本内有每个弟子手写祝福的精美纪念册。徐朝友赠给我他2013年出版的著作《阐释学译学研究:反思与建构》。朱晓敏送我一张自制贺卡,上面有他手画的钢笔画(没想到他的画竟画得这么好)。
回家后我夸鸭鸭今天盖章任务完成得不错,不过摄影效果不佳,闭眼照和跑焦照不少,并问他觉得聚会怎么样。他说没想到爸爸的学生有这么多,并说从叔叔阿姨的发言里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爸爸的另外一些方面。
从教几十年后,同时与这么多研究生弟子相见,听大家畅叙记忆中难忘的往事,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大家自然流露的师生情与同门情,这还是第一次。多位弟子关于往日受教与今日自己如何做事为人的真挚分享尤其感人,令我想起上南大前从许国璋老先生编写的大学英语课本中读到的美国诗人 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 (1807-1882) 的短诗The Arrow and the Song(后来得知:当诗人听说一个六岁小女孩最喜欢朗诵的就是这首诗后,特允其收入由 Mary Burt 编撰的儿童诗集《Poems That Every Child Should Know》,作为该诗集开篇的第一首诗):
The Arrow and the Song
I shot an arrow into the air,
It fell to earth, I knew not where;
For, so swiftly it flew, the sight
Could not follow it in its flight.
I breathed a song into the air,
It fell to earth, I knew not where;
For who has sight so keen and strong
That it can follow the flight of song?
Long, long afterward, in an oak
I found the arrow, still unbroke;
And the song, from beginning to end,
I found again in the heart of a friend.
一些因远在异国他乡(海玲、兆元、梁敏、彭国媛等)、或因周末仍要教课(钱正福、马瑜琦等)、或因即将为人母(杨逸)等情况而无法参加今天聚会的弟子们预先或实时发来祝福,从远方关注着柯班出身的第一次聚会(晚宴开始不久,正在英国读博的兆元即从牛津大学发来手捧自制贺卡的照片,表达自己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心意)。为同这部分弟子分享聚会情况,也为能给本次珍贵活动留下点个人角度的文字记忆,特草就这篇小记。文中如有弄错或疏漏之处,还劳烦发现的弟子不吝告知。
(柯平 2017年3月5日晚记于家中;3月8日修改)